能追无尽景,始见不凡人。
 
 

I am my language.

这个学期修了一门公共演讲课,抱着混混日子的目的而来,不再像上学期那样,非要挑战一个和CBC白人一起上的英语写作,而选了一直以来的强项,演讲。这一次作业,应付非要citation的要求,硬是抽了一句过来做开头:until I can take pride in my language, I cannot take pride in myself.

这句话有很多可聊,比如说我们学校,CS专业太著名的原因,中国人印度人异乎寻常的多,然而吊诡的是,互相看不顺眼,一个中国人和一个白人,两人都相对友好,问你和谁做朋友,多数人选择后者,这原本没有什么,只是这【友好】二字,比较有趣。

这几日看窦文涛新开的节目,圆桌派,谈到“中国人的美国梦破碎了吗?”,陈丹青,徐累,刘索拉,坐到一桌,聊到最后,文涛见几个老油条皆是擦着边儿走,就问,让你们给自己孩子选,选中国还是美国,最后还是,美国。为什么,答曰,修养。

昨天去FreshCo买一周的菜,刚下完雪,路边被踩得都是雪水,见一中年白人男性,在公交站朝脚下吐了口口水。看见了的几个路人,等车的人,皆盯着这位一身脏兮兮工作服的白人看着,我站在不远处,亦是整个人都鸡皮疙瘩,等到了车上,才忽然想起来,好像这种事,四五个月没有发生我竟然就习以为常,默认它不应该存在,而在之前的18年里,却其实时时都能不期而遇。

都说海外华人最是爱国,但你若让他回去,那些空气,食品,水,除了早些年有为了经济腾飞而回国创业的,又多数眷恋这边安逸的生活,好山好水好寂寞,寂寞得久了,至少有个家庭,有家人,也就习惯了,默认了。

常有以前的同学,听说在这边有了新男朋友,就问,中国人外国人啊?也有还在考英语考试的学弟学妹,问,怎么融入外国人的圈子啊?

世界那么大,有那么多的国家,亚洲的越南、日本、韩国,印度人,黑人呛得人受不了的香水,白人自嗨的游戏,其中又有本地人,美国人,澳洲人,欧洲人,欧洲又有那么多的国家,每个国家,有自己的语言,自己独有且民族共享的故事和气质,每个人又因为父母的国家,自己成长时去过的国家,而有自己的故事,太多太多,和他们一起google交换看家乡的照片,常常会觉得不真实,他们和我长得这么像,虽说轮廓有不同,始终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,思想是这么的共通,一起做网站,一起学表演,一起讨论演讲稿,却居然来自看起来这么异域风情,太过陌生的地方,就像两个外星人在茫茫星空相遇,却发现都来自地球。

生理性地不喜欢一部分的CBC,或是2岁3岁来到这里,或是在这里出生,谈到自己父母蹩脚的英语说,I'm ashamed of her language. She should speak English, not Mandarin. 于是纵容少年意气,反呛回去,却也知道他们确实这么想,也确实是二代移民的共通特点,更合情合理,以白人的思维来说,无可指摘,而我既不是五毛,也从来不是爱国人士,为什么会隐隐的怒气,是对自己英语上不如人的恼羞成怒,还是本能的要护着什么,自己也不知道。

除了这些,算是生活中有趣的事情,也有郁闷,比如课业的不熟悉,比如不够努力,比如太有些文青,和这个工科学校的学生们除了项目,除了各种编程语言,除了找工作,除了一些风花雪月的情感交流,似乎自己凭空多出来一块儿,对与科技不相干的,“其他”书籍的偏执,无人可说,亲近的几个朋友尽力去听懂了,却只能摊手耸肩,表示从不爱看书,你在所谓文学哲学社会学上的狂热和困惑,爱莫能助。

已经把学校能提供的咨询,问了个遍,白人的逻辑,却也确实和我们不同,效率,程序,而非情感,细腻,也许明天回去Needles Hall再做一些尝试,有人说说,不管对面人的反应如何,总归心里好受一些,而既然不是我的朋友,又是修过心理的专业人士,自然也无需在意对方听不听得懂。

我想,当我说I am my language的时候,很难不感觉又有一点自豪,又有一点心酸,有时候会问自己,到底是为什么你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,你要学理工,选了这个学校,不想回国接受空气的洗礼,都是自己选的,即使有人隐隐的希望你去选,也同样同意你选一个普普通通的文科,一路念到博士,留校做个老师,发表论文,喝酒应酬,再慢慢做到副教授正教授主任等等等等,岂不也很好,很“自然状态”?

可是也就像文涛说的,别人问你,到底为什么要逼自己做不擅长的事,为什么不舒舒服服的,文涛说,我要是想舒服,就待石家庄家里,睡醒了,捧着一大碗饺子吃了,困了,就睡,再醒了,一家人围着电视再吃一大碗饺子,看着看着又困了,再睡,这就是我的“自然状态”,这好吗?

我的家里,是一个客观上来说极不错的成长环境了,出生在武大,从小在这个全国最美的校园里长大,知道第一朵樱花什么时候开,知道哪个角度看樱花最美,知道每个图书馆有什么特色,知道哪个食堂的饭好吃,知道珞珈山的每一根老树藤都长在哪个位置,最适合吊在藤上摇摇晃晃,来来去去身边都是最阳光明媚,青春无限的男女大学生。

记事起就是父亲对着电脑打字,坐在阳台读书的背影,有一个温暖而有点鸡婆的母亲,古文观止从幼儿园背到初中,课本里每一篇古文都在太小的时候就背得熟极而流。对文字,对理想国,太过熟悉,太浸淫其中,已经从心脏开始往外流毒,无法再抽身出来了,却被自己突然间扔到一个几乎是荒蛮的地方,幸而有网络,不然必然憋出庞大的心理问题。

ya, I am my language. 可是,然后呢?

03 Feb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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